2010年7月27日 星期二

擁抱哀傷與痛與所有

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傷心。
有時知道自己為甚麼很傷心,有時不完全確定。
有時候我會覺得很哀傷。
有時明白自己的哀傷來自哪裡,有時候,沒有頭緒。
傷心和哀傷不是愉快的感覺。我不喜歡那個感覺。
但我學懂了不排斥它。不抗拒它。不忙著找人說話做些甚麼把它掩蓋。
它是生命的一部份。生命有喜有樂,有哀有痛。
便任自己。生活照常過,該做的盡量每天做。任那傷心或哀傷存在。
因為它應該被尊重。

是我懂得的哀傷,讓我學懂珍惜每一天生命裡的美好,讓我要自己每一天好好珍惜,盡自己能力去愛與關懷。

哀傷有它存在的意義,其它人們詮釋為負面的所有情緒,亦然。
擁抱它們,陪伴它們,問問:你來了,你怎麼了?

2010年7月16日 星期五

死亡。那個痛

輔導個案的最好朋友末期癌症,看著彷彿還行,病情突然劇變進院。
方達中年不煙不酒常運動保健的一個人,被診斷末期肺癌。

報紙每天翻開皆有死亡。
人們對死亡這課題的在意與認識在哪裡呢?
我們有在活著時好好面對死亡嗎?
還是繼續逃避,選擇相信死亡不會這麼快降臨?

爸爸去逝已逾十年。
爸爸去逝後我起心在臨終關懷機構當義工。
許久之後,才明白當時。
當時我們都不曾好好面對死亡。
都不曾這麼學習。

醫生告訴我爸爸末期癌症。
我不知道該不該讓爸爸知道。
不知道;爸爸那一輩,癌症等於死刑;對他說了,是否便讓他驚嚇之下一命嗚呼。
不說;那是他的生命,他該有權知道呀!以決定自己剩餘的生命要如何處決。
和家裡人談,沒有人可以決定。
和朋友談,答案各佔一半。
當時沒有人想到,如果談,該怎麼談。該顧慮甚麼。甚麼時機談。

後來我做的決定,是因為看見爸爸承受的痛。
沒有經驗,不懂事前安排臨終關懷服務。待看見爸爸痛得十分,十分厲害,要安排有人上門止痛得好幾天。
爸爸明確表示不要再入院。
我不忍心看著爸爸繼續承受那痛。因為不知道而繼續承受。我做了那個決定。
你知道自己的病情嗎?爸爸搖頭。眼神裡要我告訴他。
醫生說你癌症末期。
我看見爸爸眼裡的光消沉。
彷彿得到確定。
那剎那真痛。我的心。
彷彿我判了爸爸死刑。
二哥後天回到。(二哥當時在美國。)
爸爸輕輕點頭。
我知道你很痛。
如果你要等他........。
爸爸沒有反應。
如果你不要等,他會明白。
爸爸繼續沉默。

那一夜爸爸便去了。
要我陪在旁邊。然後去了。

我無法否決那個感覺,我是劊子手。
逾十年後,我知道自己做了自己當時所懂得,所做得到的。
但那個痛仍然痛。

逾十年後,我相信要有類似事件發生,我會處理得更好。
會和那個人更好地交談、感受、陪伴。

當時,那麼多要和爸爸說的話沒說。
爸爸要說的話,沒懂得讓他說。

要談,要面對,關於死亡。
要每一天都做好準備。
好好面對死亡,好好地活。

2010年7月8日 星期四

繼說陪伴

和同是輔導員的朋友聊陪伴,朋友說,將一個受傷的fellow traveller背或扛起走,相比扶著他慢歩向前;哪個比較容易?

陪一旁慢慢走,需要極強大的耐心、智慧、定力、心力與愛。及信任。

我曾經將自己童年一段終極背叛與離棄的經歷一再對人提起。一再敘述。腦子知道故事,一個事件的發生。內裡,並不真正明白發生了甚麼事。捉不著自己的心,內裡的感受。

它那麼痛。年幼的我難以禁受,無從明白,遑論表達。
於是隔離。
離得極遠。

絕大部份時候聽的人沉默。我捉不到自己感受,聽的人便也沒頭緒。只能沉默聆聽。

那是陪伴的層次之一。

一天,天崩地裂。某個機緣,我的腦與我的心轟然相撞。在我沒有防備的剎那,那個終極背叛與離棄嘩都沒一聲血淋淋的地獄崩裂在我生命。我無法生不如死,我血淋淋地感受極瑞疼痛與憤怒。我無法做任何其他反應。我無法歇止地哭。

連續一個星期,不停地哭。不停流淚。

在課室裡check in開了一個頭: It has been traumatic.....無法說下去,眼淚不受控制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還。哭到抽搐,無法呼吸。講師抱著我教我呼吸法。

那個痛。後來它讓我體會了惻隱之心。
我那麼痛。體會那個痛。
生命的傷痛。

是那一天,之後,我終於看見自己內心那個小孩。那個曾經極端脆弱孤獨恐懼憤怒縮在內心極陰暗角落的自己。

我開始學習陪伴自己。用心去愛那個小孩。
他曾經被背叛被離棄。
我學習不背叛不離棄他。

那之後,我逐歩學習陪伴。
陪伴自己。
陪伴他人。及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