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1月29日 星期六

痛苦

人與人的交往,有一個現象,如果有人說他多慘多淒涼,旁人的回應時常是,另一些比你更慘更淒涼的故事。
譬如非洲的孤兒。
他們在說甚麼?
你不應該覺得慘或淒涼。於是?
於是你收聲。
不被聽見。

你知道這麼說,除了習慣;背後的因原是甚麼嗎?
希望對方不再難過。將他的難過或痛苦擱下。
於是你不再承受那個難過。
彷彿事情便解決了。

認同是,感受對方當時的感受。
陪伴是,感受那個感受。
不拯救。而,允許。
允許一個人,生命,靈魂,感受的脆弱。允許那個脆弱。

痛苦,可以比較嗎?
怎麼樣才是最痛苦或比較痛苦?
怎麼樣的痛才是真實的痛?

如果我痛苦,,我痛苦。
不等於我否認他人的痛苦。
而是,當我痛苦,當我在痛裡頭,我是孤獨的。
我只希望,有人聽見,有人看見。有人明白。
在那個孤獨與悲痛裡,我不是不知道還有更多的人也在痛苦難過,可是我呢?我的痛苦是沒有價值的嗎?不該被尊重的嗎?

有時,一點點勇氣、耐性與愛心,稍為陪伴那個痛苦與孤獨,讓它被聽見被看見,被尊重,它便得以轉化。

2011年1月23日 星期日

給媽媽的一封信

親愛的媽媽,我沒和你說過我愛你。
我和你都被那麼教育了,愛不用說出口。或,愛不說出口。
我在想,我和你的成長過程,你我有沒被教育過甚麼是愛?怎麼樣更好地愛?
生活曾經教育你的,是不是順服與不置疑?
而,怎麼你的女兒,性情那麼叛逆,老是置疑?不願順服?

媽媽,我時常想起自己曾經大聲和你說的:你要生我出來之前,有沒問過我?!我要不要來這個世界!?為甚麼你把我帶來這個世界,沒有帶給我快樂,卻對我那麼多要求?!
我的呼喊與哀號 。
媽媽,我一直清晰記得你當時的難堪與難受。你當時的神情。
按華人傳統,我大逆不道,不孝。
你知道嗎,當時我是多麼不快樂。非常不快樂。
我不明白,我覺得不公平。

我用了很多年的生命,要你明白我。
要你認同我。要你接受我。
後來明白,我需要明白的,是我自己。
我學懂了認同自己,接受自己,喜愛自己。

後來,一切便不一樣了。
如果你不明白我,不要緊。你是我媽媽。
我愛你。
我知道,現在知道,你一直是愛我的。

2011年1月15日 星期六

無中生有

「黑暗什麽都沒有,也沒有媽媽。」
朋友四歲的孩子半夜醒來睡不著,對媽媽這麼說。
我看見的是,小小孩半夜醒來,黑暗裡體會到,寂靜無人時,生命的空洞與虛無。
我非常不贊同大人不加思索地說:小孩甚麼都不懂!小孩子不懂事!
小孩也是人,不是嗎?人可以懂得的小孩就可以懂得。小孩缺乏的只是生活經驗與表達能力。
問題是,大人對自己內心、靈魂深處的諸般感受,懂得了多少?
可記得生命裡某個瞬間,沒有任何活動進行,或忙得喘不過氣來之際,或失去至愛,那突如其來的虛無、空洞、孤獨感?接下來呢?可允許自己那空間,去體會那虛無、空洞與孤獨?可是慌忙地將注意力轉移?因為虛無、空洞、孤獨難以承受?

於是人們忙忙地讀好書做好工成家立業生孩子進行諸多活動實現自己生命的意義。
虛無、空洞與孤獨,讓我們充滿生命力與創意。它可怖,可就是這個可怖,給予我們生命力。讓我們去生活、學習活著。
也許我們可以學習的,是尊重、尊敬它的存在。